（童琴）菀枯的圆叶
*双向性转
* 改后很我流
*意识流好多 ooc
１
他轻盈的啜了口酒，又规整的把碗具搁置青色的小盘上，看起来心静平和。
从有花小豆的长形窗口望去，可以看见池塘里的睡莲。三个月前，莲花还在清波里合着瓣，现在长势一片大好。
琴叶的指尖略带女性气质，手掌宽长而扁平，背里常年环着唇藤一样的血管，瘦长得像崩紧的墨线。他常常喝一点点酒，看着寺庙里的天地，古厚的像老僧的木鱼，眼里又很清澈。
家乡的痕迹早早无处可循，只有颈椎拔起重接的疼痛无可遁形。
没事了、没有事。他这样念叨，愉快的注视着他的孩子。如今琴叶已经能用右手掌罩住婴儿娇弱的上身，去亲吻孩子的鼻尖。他在这双和自己一样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。
２
在阳光很好的夏天。琴叶一言不发的走过廊下，小声哼唱，柔软的下巴上下移动。
那是哪一天
那是哪一天
“琴叶”
“我要过来喽。”
童磨穿过花墙小路来到青年身边，他们并肩在屋檐的阴翳里行走，阳光的粉尘在琴叶肩旁聚成红色的光柱。
“寺庙里有各种各样的花呢”
“是呀 快变成大花瓶了。”
“童磨大人很喜欢花。”
“是教徒种的——我怎样都可以吧”
眼皮下的青色闪了一下。
童磨的脸色像是白色的麻布，并不健康。但是她的笑容永远干燥绵长，像压扁的月亮，一点也不单调。
阴翳和花影都在大人的嘴上跳舞呀。青年是这么想的。
琴叶垂着眼角。童磨大人很不一般，和背弃他的故乡的、挪动脚趾走路的女人不同...并不是说她们是不好的，只能说他们是前拥后至的波涛，很快就消失在漩涡里了。而她就像块玄武岩，永远不会磨损。
为什么这么想呢，琴叶？
３
格间四处都是噪杂的人声。琴叶平稳的拥着他的女儿，毫不别扭的和孩子玩乐。脊背笔直的挺着，在糊纸的一侧不动声色。
内容不便旁听，苦闷和狂喜的情绪是真实的，破除了薄薄的窗纸，变成锥子扎进琴叶的心脏。纸灯的光淡淡的打上他的眼睛，伊之助咬着父亲的指甲，琴叶的五脏六腑像是凭空消失，遁入另一个天地。
深深的雪乡，没爱过任何人的妻子，跋涉旅途上还回响着和歌短片里期期艾艾的男声。
他不太明白什么是恶。当棒槌落到脊梁骨上的时候，他应该清楚的。
为什么 是因为伊之助的存在占据了他的恨，还是琴叶就是这样的人？
童磨这样发问。
琴叶。他突然听见有动听的女声在叫他，是诱导的温柔语调，不知是只有他一个人在这、还是灯火摇曳的夜晚太寂寞的原因，那声音此时也空荡荡的，像鼓满风的旗帜。
你最近总是在出神呀
她想说：琴叶有什么苦恼吗？
与我讲讲吧 我呢 都可以接纳哦。
但琴叶一定会缓缓地说道：没有的事、我只是陷入了一个小小的漩涡。说不定还会一径的露出笑容、根本不明白在笑什么...童磨就会很困扰。所以她决定不再说下去。
阁扇已经被敞开多时，夜晚的寺庙飘浮着潮湿的绿雾，空气里有奇异的味道，像焦头烂额的昆虫。
琴叶和童磨坐在叠席上，面朝来回颠簸的死水，背后是昏沉的和室。伊之助在童磨的小腹上睡着了。她也许头一回体会到男人坚硬的膝盖和柔软下巴以外的倚靠，睡的憨甜。
“童磨大人 您会唱歌吗？”
白布一样的女性瞪圆了彩色的眼，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。
“问我这个？不、我不会唱。”
琴叶眯着眼睛。他沉默了一会，眼底深流的静水突然涌起波澜，沸腾着往上冒，不知道是月亮还是烛火的光芒四处流动。
琴叶轻轻的说道：“有兴趣唱唱看吗？”
童磨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好，只好顺从的点了头。
琴叶无声的微笑起来，像是得知了什么天大的喜事。
“一定很动听、如果是童磨大人的话。”
我在开满春花的花圃里和母亲学会歌唱长片。她说男孩也可以唱柔软的句段，因为琴叶就是柔软美好的孩子。成人之后，无论是务农，还是做活，我也常常歌唱，歌声带来的回忆减轻了我的疼痛，给我带来不小的乐趣。琴叶说道。
能有什么乐趣？童磨感到疑惑，就这样问了。
琴叶将右手绕上童磨的耳廓，又用食指按在唇珠上，认真的闭上了眼。难得的辛苦钻研的表情。
“嗯”他煞有介事的睁开眼睛“乐趣啊...我也说不清。”
“欸..”
“硬要说的话、听见像诗句一样温柔的曲调，腿脚和头脑都变得轻盈。和着寺庙里尺八吹奏的本曲的歌声、总会荡漾着把我的心填满
失意的时候，又总觉得会有同样困苦人会偷偷听见我唱的歌..说不定会因此感到不一样的情感。
于是决定，以后也要唱给别人听。这么想着，就感到有了盼头，心情也像小鸟一样雀跃。”
因为是美丽的，所以喜欢吗？她恍然大悟一般，我明白了，琴叶
童磨并不是很想学唱歌。她十几岁的时候就见过纤夫的歌声，厅堂里花街的腔调，女人咽喉的声声鼓动。
人类的歌声唱出来就立即散失在风里，什么情感都无法传递，什么事情都不能做到，只要远一点的路就不能到达。
这种虚无缥缈的情感和人心一样。你认为这对你是美好的吗？
“您真的明白吗？”
手掌虎口的肌肤有血脉鼓动的热度，指节却是凸出冰冷的。冰冷的手离开了童磨的耳朵，随意的搭在木板的空隙上。琴叶露出释然的笑。
“...我期待您理解的那一天。对我来说美丽的，芬芳的歌曲和岁月。”
教主会唱出什么样的歌曲？
“不能哦，琴叶。我们寺院可没有虚无僧吹的尺八。这可不行”
“不，大人。没有尺八也没关系。”
她在二百岁的时候遇见了琴叶。
４
莲花开的特别好的时候，童磨趁着月圆去池水边转了转。毕竟他也算这些花朵的东家。
她乏味可陈的走到一半，发现琴叶正蹲在对面的池边向着莲花兴高采烈的想些什么。
“怎么回事！难道是伊之助变成莲蓬了！”
童磨表现的很了不得的模样，可惜琴叶没有察觉到童磨的到来，自然也不觉得这笑话有多有趣。她就盘腿坐到琴叶的旁边，伸着脑袋看了看。眼珠疼。
“唔！”琴叶回过神来，一脸领悟了神旨，四大皆空的模样。“是莲花啊。”
“是莲花哦。”
“这样阿...”
琴叶又看了看童磨的脸蛋。“这样...这样来看，都十分艳丽。”
“虽然是小孩子的想法...但看到数量如此可观的莲花，不自觉的就把您想成了莲花的化身...
“当然，即便是我也明白莲花的寓意高雅，但是总忍不住往成精的仙子那边想...”琴叶很注重遣词，一不小心就说了很多。
想到金碧辉煌的莲花屏风，童磨肯定的点了点头。
“说不定我真是莲花妖怪呢。”
“欸？”
“像很多小莲花，我也可以凭空做出来的！”
“...您的神通真是不小啊..”
他们不知不觉绕了长廊一圈。童磨伸手去揪莲叶边，被抖碎的一弯清水濡湿了袖口。
她甩甩手，看着月光下半透明的衣料，有些头疼。琴叶上前看了看，自然的低头去吹了几口热气。
“！”
童磨抖了抖，像被风撩动的花瓣。
琴叶没有太在意这种小小涟漪。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无计于补后规矩的把手藏进了宽袖。
我送您回屋吧。伊之助睡的不是太沉，我现在进去会吵醒她。
虽然知道寺院里很安全，教主也神通广大，琴叶觉得以他的身份，还是有这个义务。
月亮很亮，也很冷。
他们默不作声的走了一段。琴叶的脚步像云一样轻盈，教徒甚至以为自己见到了鬼魅。
“琴叶，你像不像莲花的叶？”
琴叶愣了愣，旋即笑出了声来。他经常穿着青翠的衣裳，确实很像植物。
“是有点像。也许我是莲叶成精的妖怪吧。”
那么 伊之助就真的是莲蓬了。
这么说着，琴叶笑着合上了隔窗。
5
童磨给他的和服很宽，如果是体格健壮的成年男人应当能撑的起来。但琴叶的肩太窄，年纪轻，又没几两肉，走动的影子就像教徒高高挑起的烛火。
他穿着不合体衣服哼着歌，音调柔软，膝前是花瓣一样的小孩。惘顾教徒对他的评论，少年把感情都寄居在粉白的婴儿身上，伊之助被琴叶称为生命的延续，却将自己的艰涩和无限可能隐秘收起。
童磨坐到他身边的时候，正好北方下了雷雨，阴云厚的透不过一丝光。她才得以把袍子掀起来，双腿伸到廊外舒展晃荡。她没有理由的喜欢这么干，虽然很幼稚。
他们往往不说些什么。琴叶有时会受到教主大人的小小捉弄。他听见咔哒的、哗拉的细微的声响，也只是自顾自的唱着，微微向童磨的方向挪动。微哑的歌声像海水一样覆盖住百无聊赖的童磨，此时她正在戳弄琴叶腰带的零件，蓝指甲将条纹衣料戳开一个小小的凹口。
童磨总是容易饿，但她不会因为食欲而变得恶劣。毕竟时间无穷无尽，所以她照旧优雅，放任肚子空空，就让纯真的歌曲抚平那一点凸起的急躁。反正在寺院里，饥饿立马就可以得到解决。
“唱的真不错 琴叶。”她抬起头，看着琴叶。他的脸色有些苍白，不过几乎是立刻就重振了精神。
“是为了伊之助专门练习的吗？”她看了看憨笑的婴孩。
“不，这也是我的乐趣。”琴叶快速的回答，又有点不好意思的补充道：“只要唱起动听的歌谣，就算孤身一人也不会觉得寂寞了。”
“琴叶是讨厌一个人生活吗？”
“这倒不是。不过日子久了难免会有些无聊。
童磨想了一会
“这倒也没错。”
6
琴叶做了个梦。
他没有很多好好睡觉的机会。伊之助敏感多动，像小兽一样横冲直撞，夜晚琴叶不得不把手搁到她的小被上，以免小孩蹬被着凉。童磨拿他打趣，说伊之助就和琴叶一样身体结实。
但是今晚伊之助格外安生，琴叶想，是教徒在窗下种的夜樱开了的原因吗，难道这种花有助眠安神的功效？
他想了会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，再睁开眼的时候，就什么都看不见了。
他只望见童磨的背影。圆润的肩膀和臀部，漏着的一小块皮肤。琴叶试探走了两步，然后是大步的跑。
当他以为和童磨很近的时候，美人又像是砸进水塘的石子，影子消失在拐角了。
直到跌进昏沉的和室，他透过糊纸，看见童磨没在莲花和池水里。琴叶并不能明晰所有场景下的她的脸，却记得她的笑容别扭的像叼住一片竹叶。
他站起来，又看见童磨趴伏在软枕上，腰窝柔软的起伏，睫毛弯长。
粉红色和冷光都泼在她的头顶，光彩从赤的乳房滚落到莲叶中心。
真漂亮啊。她先是对着琴叶笑，然后与他渐行渐远。直到沙鸥漫过眼界，直到笑容也看不清。
空空的，是水里的圆月。
小腿也酸涩难忍
梦里也会累？
琴叶想着，那么，我就在这里等等吧。反正醒来之后童磨大人也不会长出翅膀飞到云海里去。
他就在彼方静默的坐下，直到伊之助的声音响起才迟迟醒来。
一大片赤色的影子，和花小豆，都匍匐在帘布的阴影下。
“是童磨大人吗？”
7
童磨喜欢观察人。
这算是打发时间的好爱好。情绪迥异多变，像鲜红的会分离跳动的神经，被肌肉和骨头摆弄，喉头涌动，比戏剧更有趣的表情就粉墨登场。
一旦汇聚在一起就变成了彩色的、会鼓动的河流。比生命的脉动还要旺盛，实际，缤纷多彩。
就像优雅的咀嚼新鲜冷甜的血肉。纯粹的感情让她享受，肮脏的渴望让她兴奋。
目前已经不能被浸透，耳濡目染还是可以做到的。
她一直是这么想的。也一直身体力行。
但是 没有了参照物的参照物 会是什么样呢？
童磨偶尔也想知道自己的肉是什么滋味。
8
童磨也没想到要在白天乱晃，如果被阳光接触到就麻烦了。
不过 她一旦心血来潮，是很难关心这种可以避免的利弊的。
琴叶摸着头上炸起的羔羊毛一样的头发，惊异的看着兴致勃勃的童磨和禁闭的门帘。
赤红色的花小豆在竹席上碎成很多片。
“现在是早晨 您没有在休息吗？”他温声嘟囔道，竭力表现出严肃的感情，到了童磨耳边却变了味道，成为赘述。琴叶一边轻轻扯住领口，一边把伊之助从童磨的腰间拎走。没有注意到童磨本人并不在意，甚至乐在其中。
不 她似乎对什么事都兴致勃勃。热烈中又彰显着无孔不入的冷漠
童磨大人是寂寞的 善良的女人。她虽然毫不自知，但对他来说 充满着热度和关心。想到这里，琴叶不禁有些感怀了。
啊 像什么呀。这种感觉，像什么来着？
童磨不改兴致，没有给琴叶思考的机会。
“我要来唱支歌 琴叶”
空气里有说不出的温柔的味道。
琴叶看着童磨，有那么一会 竟然一句话也没说出来。
“很动听。”
是他日日望见的、血红的，摔烂的花小豆。
9
已经没有什么幸福和不幸了。*
“从很久前就是这样了。”
８
只有圆圆的月亮和黄的草。
她盯着青年的眼睛。和玉碧一般的眼睛，回着漂亮的彩色影子。
真是奇怪的孩子。她心不在焉的想。
青年说 他也想听听教主大人的烦恼
烦恼呀、烦恼？
是。他希望她更充盈 多点欢愉
童磨有些摸不到头脑 “但是呀？琴叶。我从来没有过烦恼。”
“是这么回事呀。”青年这样说道。听起来就像雾一样
但是、但是...？
等伊之助更大一点，琴叶可以经常这样与我说说话，我会很舒心的。
是啊。与您常常待在一起，我也感到愉快
10
一直是这个样。
童磨偶尔想起，也会记起那天的月亮，泛着青色的波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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